序言(徐匡迪)
我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为《魏寿昆传》一书作序。
魏先生是我国教育界、科技界声誉卓著的知名学者,是中国冶金物理化学学科的奠基人,还是中国金属学会的发起人之一。先生从事科研、教学工作凡77年,躬耕不辍、悉育桃李,培育了中国冶金界几代专业俊才。他们中间不仅有十几位两院院士,更有数以百计的大型企业、科研院所、设计单位和行业部门的领军人物,可以说魏先生是现代中国冶金学与冶金物理化学界的一代宗师。
按中国传统的师执之道,我应称呼先生为太老师。因为当我于1954年到钢院(北京钢铁工业学院,1960 年更名为北京钢铁学院,现北京科技大学)求学时,多数冶金专业和专业基础课的老师,如陶少杰先生、周荣章先生、曲英先生、关玉龙先生等都是魏先生任教北洋大学时的学生。从他们和曾直接听过先生讲课的高年级同学的讲述中得知,先生曾讲授过28门课程,其内容不仅涵盖整个钢铁冶金的专业课与专业基础课,还包括工科学生的若干公共基础课,先生学养之深真是非同一般。
大约是在1956年的秋天,我曾在南楼阶梯教室听过先生的一次学术讲座,内容为“活度在冶金中的应用”,能容纳150人的大教室中挤满了人,连台阶上、窗台上都坐着学生,虽然时间已过去半个多世纪,当时的情况大都模糊不清了,但有两件事始终深印我的记忆之中:一是时间一到先生手执讲稿走上讲台,随手把它放在讲台上,却再也未打开来看过,随即便声音洪亮、条理清晰、逻辑分明地侃侃而述。二是为照顾远处听众,他在黑板上写板书特别用力,字体也大,以致好几次折断了粉笔,引起听讲师生会心的笑声。一个半小时的精彩报告很快过去了,但先生对学术的执著,及对学生的关爱之情,以其言传身教深深地感染了我,使我看到一个真正的科学工作者、一个教书育人的教师崇高的学养和情操,成为我终身学习的楷模。
我和先生有直接接触是在留校任教之后。当时,正好是困难时期,曾经喧闹的校园暂时沉寂下来,住在一斋单身宿舍的我,晚上常去图书馆期刊室浏览各种刊物,有一次心血来潮把两年的《美国冶金汇刊》抱来桌上漫无目的地翻看,一会儿忽然感到有人站在身后,抬头一看原来是魏先生,他和气地说:“你一下子也看不了这么多,中间有几册是不是让我先用?”我连声说:“好,好。”他拣起要用的三册到对面桌上边看边做摘记,很快沉浸在工作之中。在阅览室关门时我们一起往回走,路上我为自己的不当行为道歉,他却微笑着说: “爱看书是好事,但总得一本一本地看嘛。”言谈中充满了对后辈的关爱,让我如沐春风,感动不已。
1963年以后,我从钢院调到上海工业大学任教,只能在学术刊物和专业学术会上看到、听到先生科研活动的信息,得知先生虽已年逾花甲,但仍心系祖国钢铁事业,站在学科最前沿,在冶金热力学、高温熔体活度理论及应用、炉渣脱硫的离子理论、铁液中元素选择氧化与转化温度等方面均取得了卓著成就,为我国乃至世界冶金领域增添了熠熠光辉!
1972年初夏,我刚从安徽凤阳山区的“五七干校”返沪,就协助钢院理化系安排“钢液直接定氧”课题组到上海市第三钢铁厂进行现场测试与教改调研,并让他们暂住在上海工业大学的集体宿舍,让我大出意外的是魏先生居然也在其中,而且他还坚持要和其他中青年老师同住在一起,不肯单独住招待所,还说“这样好,我们早晚可以讨论交流”,一起来的中青年教师也认为可就近照顾先生的起居,我也就不再坚持了。当时从上海工业大学到上钢三厂单程就需一个半小时,平炉、转炉车间的平台又高又陡,真担心先生的身体吃不消,但先生和其他同志一起坚持上下班,成天乐呵呵地与测试组讨论、分析实验结果。正是在先生等母校老一辈教育家的悉心倡导与身体力行之下,北京钢铁学院形成了“学风严谨、崇尚实践”的优良校风,使我们这些毕业生能够具有坚实的理论基础,良好的品格、素质,以及经过实践锤炼的钢铁般的意志与体魄。
魏先生以其勤勤恳恳、兢兢业业的百年人生,成为中国工程教育史上一位杰出的大家,从“钢铁摇篮”走出来的莘莘学子,都因受到他的栽培与教诲而受益终身。
当前,我国正在实施科教兴国、人才强国和可持续发展战略。国家科教事业的发展离不开像先生这样一代又一代高层次、创新型的科学家和教育家。相信记录了先生一生丰功伟绩和不平凡历程的《魏寿昆传》一书的出版,一定会在广大科技、教育工作者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。而作为后辈的我们,也将永远以先生为榜样,在他的科学精神与高尚情操鼓舞下,坚持不懈、勇于创新,为把我们伟大的祖国建成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而努力奋斗!